梨茶有些疑惑地盯着众人，默默走回自己平常的位置，但即将走过去时才发现那里也坐满了。
梨茶耸耸肩，走到本该家臣坐的位置上去，她本身就不是纯粹的贵族，对于座位这些面子东西其实也不太看中。
不过平常都是风花会率先抵达教室帮她把位置抢下来，梨茶坐在有些狭窄的椅子上偏着头，却没有找着风花的身影。
她蹙着眉，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一位穿着精致礼服的男人捧着书走上讲席。
这是新的礼仪老师格林，这位男士相比之前的老师少了一些亲和力，更多的是尊卑感，无论是面向贵族还是面向家臣都如履薄冰，一切距离感可谓是把握得无比周到。
尤其是在面对梨茶时，表现出来的态度反倒像是他有求于梨茶一样。
梨茶当然知道这多半是因为上一位女老师侮辱自己背后的王女招致解雇的结果，只是无奈接受他的各种不合常理的谄媚。
格林脸上挂着标准的礼仪微笑，将厚厚的书本摊开，略微整理着仪容，用着中气十足地声音开始讲课。
他的眼神直直盯着身前没有任何人坐着的区域，仿佛没有察觉到贵族少爷小姐们的诡异氛围，他和上一位老师不同，他从没有想过跨入贵族的阶层，能拿到更加丰厚的工资已经是他最大的梦想了。
耳边是格林并不聒噪的讲课声，他偶尔会以身作则，示范各个礼仪的标准幅度。
梨茶看得很认真，即便这些动作通过无数次的练习早已记在她身体肌肉里，成为了一种本能。
她很有耐心。
但梨茶越沉得住气，就越有人沉不住。
贵族席位里开始出现小声的谈话声，随着时间的推移，交谈声渐渐放大，不断有意味不同的眼神在梨茶身上扫来扫去。
梨茶抽了个空闲凝视着自己的身体，见到没有出现任何一片灰幕后便放下心仔细听讲，她确实只是一位没有实权和实地分封的宫廷爵士兼女仆，但也要看她的封主是谁，如今王女殿下刚离开梅索城，谅这些毛都没长齐的贵族也不敢造次。
诡异的氛围不断蔓延，站在讲席上的格林感觉自己的背都有些挺不直了。
他用尽浑身力量才让说话的声音不会颤抖，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紧张，压抑的气氛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在讲课的过程中无意间瞥见了好几个家徽，即便是里面最式微的家族，也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今天就是那位女仆长上课的最后一天的，他来之前抱着十字架祈祷了足足一个小时，但变故终究是不如意地发生了。
一位穿着镶着金边礼服的少爷靠在椅背上，回头看向梨茶，眼睛有些高傲地虚眯了一下，食指关节敲了敲扶手，语气里带着些许玩味，“那个女仆，你礼仪都学会了吗？上讲席展示一下。”
梨茶仿佛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样，自顾自地看着讲席。
那位少爷脸上难以掩饰地出现羞红，他狠狠地看向讲席，冷哼一声说道：“格林，今天的课就到这里了，你下课了。”
格林还在讲席上唱着独角戏，听见这位少爷的话，却悄悄舒了口气，他恭敬地躬腰致礼，收拾着书本头也不回迅速离开这间宽阔的教室，片刻不留。
走到教室外轻轻关上门，借着门缝瞥见了教室内，他看见那位女仆冷漠地回头看向那位少爷，很奇怪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梨茶当然知道这是谁，无论她和王女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女仆工作的分内之事也是必须学习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隐隐有这群贵族“首领”意味的少爷来自托林家，应该是托林公爵十几个儿子中的一个，大概是叫做本森·托林。
但这句话对于本森而言和当众打脸没什么区别，他腾的站起身来，极其粗鲁地指着梨茶的鼻子，“如果这就是你学到的东西，你最好趁早滚回你的乡下。”
梨茶无所谓地笑了笑，“我的礼仪可以对很多人展示，但里面一定不会包含你，托林家的小少爷。”
托林被气笑了，他的眼角不自觉地颤着，这是他暴怒的预警，“你的意思是瞧不起托林家？你的胆子不小。”
贵族少爷小姐们的惯用伎俩，扣帽子。
实在无趣。
梨茶摇摇头叹了口气，她仔细看着这位乳臭未干的少爷，实在是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在他背后指使，这么睿智的棋子，有什么意义呢？
梨茶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本森，眼神戏谑，“你能代表整个托林家族？我没记错的话，托林公爵有十多个儿子，可你在你们托林的体系里能排第几位？”
家族排名是本森永远的痛，前不久才因为他和几个女人纠缠不休免掉了近三个月的月俸，他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梨茶，“这件事就不劳一位女仆费心了。”
“你应该称我为女仆长小姐，托林家的小少爷，不知道以你目前的身份，最高能来到梅尔斯城堡的第几层呢？”
第几层？就是大门都没资格进去。
梨茶轻声笑着继续加了一把火。
她的笑声彻底点燃了本森的怒火，此刻他完全忘记了背后人让他简单试探一下梨茶的意思，用力拍着扶手，近乎是嘶吼着叫出声来：“梨茶，我要和你决斗！用贵族的方式！”
这句话吼出声的瞬间本森就后悔了，他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纷纷向他投来怪异的眼神。
就连半弓着腰打算站起身的梨茶都愣在了原地，保持着半弓的姿势看向他，她的眼神中首次出现了别的情绪，托林先生，你确定要和一位女仆决斗？”
梨茶虽然是宫廷爵士，但她究其到底还是一位女仆，本森身为托林家的公子，对一位家臣发起贵族决斗，无论输赢都会被其他贵族们嘲笑一辈子。
更恐怖的事，如果再减去几个月的月俸，那不如杀了他！
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箭在弦上，他已经有些下不了台了，只能硬着脖子说道，“你不敢？”
梨茶摇摇头。
看见梨茶摇头，本森刚舒了一口气，却发现梨茶那双漂亮如玛瑙的红瞳正平淡地望着他，而后他心头一颤。
梨茶果然开口了，“三天后，我等你。”
“但我觉得单纯的决斗没意思，加点注吧。”
本森眼神有些阴冷地盯着梨茶，“赌什么。”
梨茶伸出摊开的右手，人畜无害地笑着，刹那间的笑颜仿佛耀石一般闪烁着绚烂的光，她说：“我没钱，就赌一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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